孙百万（翻拍自青岛市档案馆）
19年9月4日凌晨，受日本人唆使，匪首孙百万为青岛主权回归制造事端——八百土匪偷袭即墨城袭城19年9月4日凌晨，即墨古城尚在睡梦中，在青岛颇有盛名的匪首孙百万率领个弟兄向即墨杀奔而来———这就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土匪孙百万偷袭即墨事件。
孙百万虽来势汹汹，且有即墨城内奸——县警备队队长潘长有接应，但偷袭并没有成功，原因是即墨城内官民同仇敌忾，子弹、土石、檑木从天而降，土匪们被困在城壕内，丢下尸体30余具后，仓皇逃离。
《即墨县志》、《青岛通鉴》等均留有双方激战的档案记录，兹抄录如下：
（即墨）城内驻军为吴佩孚的陆军第五师一个连，由副营长郭某和连长卞士魁统领奋起抵抗。城内民众闻听土匪袭城，纷纷涌上街头，冒着枪弹和烟火，搬运土石将门洞囤闭，匪徒们集中兵力强攻城东、南两门。在县长梅源德指挥下，百姓们运来大量石头瓦块，在城墙上回击攻城匪徒，数名土匪被砸死在城壕中。
自凌晨至中午，激战数小时，孙百万见攻城不下，部下又伤亡惨重，便分兵两路逃窜。此次战斗，守城军民击毙匪参谋长以下30多人，俘虏3人，军民伤亡3人，匪徒抓走群众30余人。
笔者查阅获悉，相较于《即墨县志》、《青岛通鉴》，崂山区史志办整理的“孙百万偷袭即墨城”更详细生动——
孙百万与其参谋长带匪徒余人，轻装精械，于（1日）晚上由王哥庄潜至即墨城外准备偷袭。攻城前，强迫老百姓运柴送草，火烧东、南两城门。匪徒用排枪齐射城墙，嘶叫守城官兵投降。城内军民闻土匪攻城，义愤填膺，在县长梅源德及连长卞士魁（属军阀吴佩孚部陆军第五师）组织指挥下投入战斗。攻打城西关的匪徒，大肆抢劫各商号，并将百货什物垛于西关栅门处，一火焚之。匪徒滥杀无辜，开枪打死数名不听调遣的百姓。孙百万攻城未遂，死伤多人（被击毙30多名，被俘3名），匪徒绑架的10余人亦被护城军民救回。当日上午9时，孙匪退至障村、车家沟、泉头一带，稍整残部，经舞旗埠、葛村，败回王哥庄，溃逃途中又绑架百姓30余人。被绑架者直至是年冬才得以重金赎还，无力交赎金者皆被杀害。
八百匪徒被击退后，县长梅源德呈请将警备队长潘长有革职查办。民间传言，“孙百万派人以十两烟土、三根金条收买了他。”
绑架孙百万缘何偷袭即墨？目前能查到的档案史料有两种说法：一是孙百万受日本人唆使，干扰中日双方签订的《解决山东悬案条约》和《附约》之规定，“日本政府须于19年1月10日撤出驻青岛日军，将青岛交还中国政府”；二是孙百万偷袭即墨，系“扩大势力和地盘”。笔者基于青岛主权回归档案史的长期研究，认为第一种说法正确，“扩大势力和地盘”之说不靠谱。
而接下来发生的轰动全国、中日瞩目的孙百万绑架大案，足以为其“受日本人唆使接连制造事端”提供充分证据。
要讲清这两起事件，得从巴黎和会说起。
年1月18日，巴黎和会召开，决定将德国在山东的权益转让给日本，举国闻之愤怒，“五四”运动旋即爆发，山东问题遂被搁置。
年8月，美国总统威尔逊发起召开华盛顿会议。史料载，在美国设计下，华盛顿会议期间，山东问题被列为“边缘”谈判。1月1日，中日两国与会全权代表开始谈判山东问题，美英代表列席。经过两个多月30多轮艰难谈判，19年月4日，中日双方正式签署《解决山东悬案条约》。6月日，双方在北京交换批准书，主要内容包括：（1）胶州德国旧租借地交还中国。（）日本军队撤出山东。（3）中国赎回胶济铁路。
1月1日，鲁案中日联合委员会第一部委员在北京会议，拟签字交换“山东悬案细目协定正文及附件”。孰料，节外生枝。是日晨，一封急电摆在了“鲁案”善后督办王正廷的面前。
急电来自青岛。致电人为青岛接收委员会主任梁上栋。兹将电文抄录如下：
急。北京王督办钧鉴：昨晚七时，匪首孙百万闯入东华旅社，将青岛总商会会长隋石卿、（山东）督军派来视察接收情形之茅处长少甫同时架去，不知下落。昨晚已昭大桥警务部长，今早拟谒由比司令交涉。恳请督办向小幡公使从速严重交涉。本日各商会纷纷闭门。并闻。栋，东（一日）印。
孙百万竟敢绑架青岛响当当的商界大亨隋石卿以及山东省督军私人代表、青岛接收监视专员茅少甫处长，其胆大妄为的背后，肯定有恶势力唆使撑腰。媒体的不依不饶，解开了龌龊黑幕的谜底——
对于绑架案，兹经详细调查，知吾人欲希望日本人员剿匪因责，不啻缘木求鱼。查匪徒安居胶澳，已过两月。前两星期内，公然出而滋扰，盘踞中国各大旅馆，任意逍遥法外。华人赋性愚怯，不知防范，而反与言和。11月30日，有设宴与匪磋商之举。匪首与各大商人均列席，后小之有龌龊，商会会长遂被匪掳。
现匪众横行市内，日本军警竟置若罔闻，毫不加节制。中国之驻青岛军警，共只一千余百名，三分之一备有武器。日本方面，不肯以已撤军警之武装转让应用，答应另由日本运入新式武器，供中国之需。此项运入之品，非至本月十二日不能到青。故居住青岛之殷富华人已迁移一空，中国商店均歇业。日人纵匪扰乱青岛之阴谋已可概见。
孙百万绑架隋石卿、茅少甫案发后，媒体报道时均没有涉及其籍贯、年龄、履历等情形，唯一提及的是，孙百万是盘踞青岛附近的三股土匪之一。
5年1月，袁世凯称帝，远在广州的孙中山遂派居正、朱霁青到山东组织成立东北讨袁军。在日本人帮助下，居正等人在青岛招募兵士数千人后，又从东北招来三四千“马贼”参战。次年6月6日，袁世凯忧愤而死，讨袁战事偃旗息鼓，山东军阀收编地方武装，孙百万、马文龙等部分“马贼”不愿被招安，跑到胶南大珠山、小珠山、薛家岛、水灵山岛一带，重操绑架勒索旧业，并不断吸收当地土匪，很快发展成了一支有人左右的队伍。
招抚“孙百万绑架案”着实让政府、民众、中外媒体“颇堪骇异”，在警员严重不足且缺少枪支弹药的窘境下，招抚自然成了最无奈、也是最可行的策略。
招抚正中孙百万下怀。孙氏狮子大开口，既要大把捞钱，又要揽权———1月7日，《晨报》以《青岛土匪猖獗至此耶要求招抚费五十万元自任维持青岛治安》为题，报道了这一新闻。
昨据京中某机关青岛方面骇人听闻之电告，谓：青岛土匪于公然保护下，已完全武装，密布街市，胶济沿线亦秘密配布。设总司令部于东华旅社，出入武装，各处稽查，并提出要求各项：招抚费五十万元；青岛治安由匪维持，不准中国军队进入胶澳，嗣后亦然；中国政府拟运入之军械，交与彼。……
次日，《大公报》报道：谓匪徒方面又竟公然要求，须将一千人加入驻青军队，其余则需款十四万元方允遣散，故目下青市居民仍异常惊恐。
1月11日，《申报》三版刊发《孙匪有受抚说》，足以让民众惊恐的神经松弛下来。
上月底，匪首孙百万架去之茅少甫处长与隋石卿会长，经熊省长特派代表与孙百万磋商之结果，已于昨日释放回来。据督办公署传出消息，此次熊省长所派之代表与孙百万磋商，其条件为：如退出青岛，允于接收后位置其首领。至于匪众则改编为保安队；若必欲横行，则即麇乱青岛市面，亦必痛剿，请孙百万考虑。孙本不愿受招抚，而首领之中马文龙颇识大体，以国家为重，故坚决要孙释放茅、隋二人，并同时退出青岛。现孙百万已退至沙子口。
青岛市档案馆现存档案史料显示，招安初期的孙百万及部属颇受冷遇，连日常生活开支都要靠自己借贷。年1月中旬，孙氏以谦卑甚至带有几分哀求的语气，向胶澳督办熊炳琦呈文“请酌发给养费”。
省宪谕令抚编成军，所有一千五百余人俱各守分，静待候命，计达四十余日，始蒙点验。期间，所需凡米柴类皆从旁措借，总计八千元，于上岁十二月十九日呈请酌发给养费在案，至（一月）二十七日旋蒙饬领大洋六千元，偿还外尚欠二千元有奇。兹值年关，亟应归还，但点金乏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迫出无奈，是以不揣冒昧续恳鉴核恩准。
孙百万仰人鼻息，还表现在为遣散回籍的弟兄们争取恩饷和护照上。
年1月初，孙百万上书熊炳琦：职军既荷改编收归国有，所余遣散回籍兵士自应通饬各营，造报转呈以凭核夺。兹查，该营连花名详细注册刻已造齐，呈送到职部，当即核对无讹，计算总数共39名，为此，理合备文呈报宪台查照备案，即希照发恩饷护照，俾得刻日遣归（附遣散回籍兵士清册一份）。
呈文如石沉海。1月3日，孙百万再度上书：“遣散余兵业经呈报，数目、名册再按，顷蒙宪台深仁厚泽，派员点验颁发恩饷护照，着令回籍安度。谨呈省长兼胶澳督办熊。”
7日，胶澳商埠督办公署下发指令号：“所请发给恩饷尚属可行。仰即备印领呈候核发，但赴总务处领取可也。”
遣散年3月，《申报》报道，由土匪变身的胶东游击队，“坐食日久，不觉髀肉复生，十字街头，实行游击主义，乃与日警发生冲突，竟被迫移驻市外。当至（郊区）沧口，几与保安队对垒”，鉴于此，不堪其扰的胶澳商埠督署调之驻扎坊子。
是年4月0日，胶澳商埠警察厅下发《关于查处擅自来青胶东游击队官兵的令》：“查游击队早经调驻坊子，非因公务，何得擅离汛地？嗣后该队官长目兵因公到青，应先赴该厅报到，以资稽核。如查未经报告任意携枪招摇过市者，着即派警严拿，呈候核办。”
年5月4日，《申报》刊发《鲁当局注意孙百万部行动》一文。此时，对胶东游击队的戒备，已不只是胶澳商埠，还有山东省署。
文中称，“该队自移驻坊子以后，诈财抢劫，时有所闻。至今竟愈闹愈凶，匪性大发。近来胶济沿线之架票案，几多与该队有关；即军警林立之青岛，亦时有该队兵士之踪迹。近日，青岛抢案累累，人多疑该队兵士所为。现青岛警厅对该队来青之兵士，盘诘甚严，如无护照，即从严究办。”
对于养痈成患的胶东游击队，山东当局不得不“益加注意”：“近已由诸城、平度、双羊店调遣大部军队，分布于胶济铁路之丈岭、张店、二十里堡、蛤蟆屯各站，严密布防，以便监视该军行动，万一有变，亦不难武力平定也。”
就在山东当局为胶东游击队颇费脑筋时，远在洛阳的直鲁豫巡阅使吴佩孚给出了解决之道———遣散———“既安闾阎，又节饷需”，可谓“一石二鸟”。
《申报》称，吴佩孚在洛阳电告山东督军郑士琦、山东省长兼胶澳商埠督办熊炳琦，“谓该军队每年需军饷二十余万元，山东省库奇窘，供给为难。务速设法遣散。”
接到吴佩孚电报后，郑士琦、熊炳琦加紧行动———
一面电调驻诸城之胡团、驻潍县之王团，陆续将所部军队调驻坊子附近，取包围形势，以防孙部之逃窜；一面由熊炳琦电召孙氏来省。孙不知是计，来省后郑熊即与之商酌遣散问题，许以每人发给三月恩饷，缴械回家。孙百万以事出仓促，莫知所措，当时并未发表若何意见。熊炳琦遂令孙暂住省署，其用意为俟各路军队调齐后，始令孙回坊子办理遣散，以免酿出意外。
6日，《申报》以《孙百万游击队已解散》作出后续报道。
兹据坊子归客云：二日早，胶防司令孙宗先已将各路军队集中坊子，计共有四千余人，强迫该军缴械。该军司令孙百万已于是夜由省城回坊子，见大势已去，亦未有反抗举动，当即协同孙宗先着手点名，缴械发饷。三日午前11点，即办理完毕，计兵士人，共用洋两万余元，收得步枪一百余枝，手枪一百枝、盒子枪三百枝。各兵由胶济车东运遣散者人，运往张店遣返者人，运济南者人，地方秩序如常，该地商民俱欣欣有喜色。
年10月13日，《申报》报道：“孙百万自游击队解散后，即由山东省长委为省署咨议，牢骚抑郁已非一日。”
此时，孙百万如虎囚笼，成了无半点实权的闲人，只有象征性的政治名号了。
作者：刘宗伟责编：孙静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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