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年间,即墨武术界的练家子,首推武生黄光中。
黄光中为修习武学,不是为科举功名而习练的硬弓、舞刀、举石,而是真正的搏击之术。他曾在现在的西障村村外,筑了一座土楼居住,专门请各路江湖奇人,教授他长拳短打以及冷兵器械。各路江湖奇人之中,有个来自陕西来的瞽目僧人,最为黄光中所尊崇。瞽目僧人曾在西障村土楼一住数年,一身绝学尽授黄光中,始辞别西归。
其时武家习俗,艺成之后须出门访友,寻同道中人切磋武艺,以验证所学。偶有死伤,彼此各按天命。黄光中名声在外,总有远近武者来即墨登门切磋。光中不胜其烦,遂闭门谢客,在西障村隐居度日,极少出门。
其时黄光中家中饲羊,须每日放牧羊群于荒野。恰好有外乡人登门求佣,黄光中便雇佣了那个外乡人。彼时已初冬,牧羊人驱羊至东障村北八里,杨头村麦地。麦苗青青,羊群轰然涌入。牧羊人逸然高卧,任由群羊啃食麦苗。
羊口尖小,能食麦至麦苗嫩心。被羊啃食过之麦田,来年麦必绝产。有杨头村人来呵斥牧羊人,牧羊人竟置若罔闻。杨头村人怒极,遂回村召集村人。
其时杨头村人亦多有习武者,民风素来强悍。村人听说被外人欺辱上门,举村青壮倾巢而出,各持持蜡棍来群殴牧羊人及羊群。不料牧羊人不但挥舞长鞭,逼得杨头村人不能近前,片刻功夫,还以长鞭尽夺杨头青壮手中蜡棍,杨头青壮一时气为之夺,面面相觑不敢近身靠前。
于是牧羊人以鞭捆所夺蜡棍,赶羊群扬长而去。黄光中见牧羊人负大捆蜡棍归来,惊问缘故,始知牧羊人此来别有用意。一边吩咐家人赔偿安抚杨头村民,一边邀牧羊人登堂入室,备酒肉招待他。
已经显露了身份,牧羊人也不谦让,只是再三恳请,要与黄光中切磋印证。但无论牧羊人如何恳请,黄光中只微笑不语。
牧羊人无奈,只得语言切磋询道:若人持枪堵门,黄师傅赤手空拳,何以得出?
黄光中知道再继续推诿,不但于名声有损,还可能无端结下仇家。只好说:好吧,那就试试这招……
牧羊人大喜,见黄光中执长竿烟袋下炕,马上跳到院中,脚挑起一根腊棍作枪,“中平枪”堵门以待,目不转睛紧盯黄光中手中长长烟杆。
“中平枪”是三十六式“六合枪法”中的第四式,预备式以半马步持中四平枪为最佳。四平枪势分三种高吊四平枪势、中四平枪势、低四平枪势。所谓持枪贵在四平,即顶平,肩平,脚平,枪平。中四平枪是“枪扎一条线”,平直扎出。其路线最短,快速有力,有“去如箭”之势。使之防不胜防。又因枪从中路进攻,要防开对方的兵器必须与杆交叉,不但相对缩短了兵器的长度,而且有利于枪的防守反击。所谓“中平枪,枪中王,高低远近都不防。高不拦,低不拿,当中一点难遮架”。仅一持枪,黄光中就看出牧羊人是个使枪的行家。
光中二尺烟杆,怎地抢攻牧羊人七尺长枪?不料,光中手中烟杆虚挥,突然跷足取脚底鞋,猛地掷向牧羊人面门!
牧羊人惊瞬间,光中已从厅堂跃出!手中烟袋杆虚指牧羊人后背!
此一瞬间攻守易势,牧羊人虽然没学到什么,却也遂拜服在地:黄师傅虽说刁滑,倒也果然神技,在下佩服,就此告退。
消息传开,黄光中名声更是响亮。
有一天,即墨县令的官印突然不见了。即墨县令大惊,急命捕快从速破案,找回官印。
很快有捕快来报,说道西阁外的马神庙戏楼之上,有一人形迹可疑。众捕快们群涌而上,竟拿他不下。
即墨县令听了,急派人去西障村邀请黄光中前往助拳。光中虽不轻出,县尊之命却不便不从。于是光中左手铜拐,右手单刀,急来西阁外马神庙戏楼,跃上台擒拿那可疑人。
那人见了黄光中并不逃走,执刀上来,和光中斗作一团!
交战多时,光中右手刀卖个破绽,左手突然甩出一拐,便将那人击落台下!
马神庙戏楼台下,顿时喝彩声雷动。
捕快们把那人锁拿到县衙,县令怒问:大胆狂徒,是你偷去了本县的官印?
那人竟不害怕:是啊。
县令又问:官印现在何处?
那人又答:在南城楼东间梁南头上。
县令急派人架起长梯,爬上南城楼梁头,果然取归了官印。
县令奇怪问道:你盗官印,所为何来?
那人从容说道:我来此地,只想登门与黄光中师傅切磋武学。猜想盗取官印,大人必遣黄师傅前来。现在官印已还,我亦与黄师傅切磋过了,就此告辞!
说罢,那人突然挣脱身上锁具,反身飞越县衙大门,落到县衙门外照壁之上,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县令回过神来,不禁责怪黄光中道:适才黄师傅与盗贼近在咫尺,何以不出手把他拦下!
黄光中道:太爷有所不知。此人武功,绝不在黄某之下,概在戏楼上交战之时,彼已知黄某斤两。或感觉胜我不易,乃以佯败了却此局。单是飞檐走壁入官衙,盗取官印并藏之高阁,光中就绝对办不到……
此事记载于即墨前辈学者蓝水老人所著之《五杂殂》。中华武术最繁盛于明末清初,大即墨帝国历来藏龙卧虎,由此可见一斑。
姜泽华:别号三逸狂客。山东即墨市人。作家。驴友。